今天是我来到香港的第6天,也是在酒店隔离的第6天。
每天下午3点多的时候,会有一只鸟飞到我窗户对面的楼顶,然后,俯冲下去——
第一次看到的时候,我以为是什么东西从对面掉下去了,大吃一惊,赶紧打开窗看下面的街道。结果街道上什么也没有——除了停在路边的一两辆车,以及一名低头赶路的行人。再一抬头,那只鸟已经回到了楼顶,又俯冲下去了——它收紧翅膀,头朝下,直直地冲下二十几层的高楼,在快到地面的时候蓦地展开翅膀,然后得意洋洋地在高楼间穿梭一圈,轻盈地落回对面的楼顶。如此重复了三四次,它才心满意足地飞走了。JUST FXCKING AMAZING! 我当时看呆了。
当这只鸟第二天、第三天、第四天、第五天同一时间又出现在对面楼顶的时候,我脑子只有两个字“神——迹——”。
我知道很多鸟都会为了捕猎或者护窝做出俯冲的动作,但在香港林立的高楼间,它明显既不是在捕猎也没有护窝,只是单纯的享受这项活动。它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项娱乐的呢?又是什么原因选择了这栋楼?它是香港唯一一只把俯冲作为娱乐的鸟,还是千千万万只鸟中的一只呢?甚至于,我每天看到的是同一只鸟么?
我愿意相信,是在新冠疫情开始后,它才在这里练习俯冲。在反送中抗议活动和新冠疫情的双重夹击之下,香港早已不是以前的香港。我每天看楼下的街道,冷冷清清,偶尔停着几辆车,街边还在营业的商铺,也从未有人走进去。也只有这空空荡荡的街道,才不会打扰到它俯冲到接近地面。
我大约是它为数不多的观众,且一厢情愿地将它的行为艺术归为“神迹”。
七十年前,张爱玲在《倾城之恋》里写道,“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。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,谁知道什么是因,什么是果?谁知道呢,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,一个大都市倾覆了。”
七十年后的今天,香港以另一种方式陷落了。这个世界依旧不可理喻,人们依旧说不清什么是因,什么是果。谁知道呢,也许就是因为要让这只鸟在香港的高楼间自由地翱翔、恣意地俯冲,一个大都市倾覆了。
Feb 2021
YQ CHEN